一九五二年,我和奎弟刚从老家来到父亲任教的湖南省立第二师范学校,无论从言行或是从举止来说都是十足的乡里“奶几”〔注〕的味道,我们对城里的一切都觉得非常新鲜和十分有趣。那时几乎每个老师都分配一间小房,作为教师在校内的宿舍。父亲的小房在二楼,他的友人廖达先生、符号先生和谭一伦先生也住在那一层楼。廖伯伯和谭叔叔是美术老师,符叔叔是语文老师,我时常陪伴着父亲在校内宿舍里过夜,因此和廖伯伯、谭叔叔、符叔叔很亲近。由于我喜欢美术,父亲请廖伯伯、谭叔叔教我画画,而在符叔叔那里我则常常听用留声机播放的学说普通话的唱片,内容多半是伊索寓言或克雷洛夫寓言中的故事。廖达先生很喜欢孩子们,他有时让我和其他的孩子当他的小模特儿,我记得他画我的那幅名为《少年》的水墨画曾得过市美展的一等奖。廖伯伯得奖后很高兴,他买了一个万花筒给我说:“孩子,你可以从万花筒中发现很多美丽的图案,对你学习美术很有帮助。”我从没有玩过这种玩具,虽然已读初一了,对万花筒仍感到很新奇。从万花筒中可以欣赏多彩多姿的充满着神奇对称的美丽图案,这种图案决不会重复,因而总给人带来新鲜的视觉感受,如同时下玩网络游戏带给游戏者的眼球刺激一般。后来随着我慢慢地长大,在经历了无数的坎坷和苦痛以后,在观看到那些给人们许下的美好前景而在无情的现实中破灭以后,才深切体会到万花筒给人们带来的只是虚幻的假象世界而决非真实的世界,就像电脑中的虚拟世界一样。尽管如此,我仍然十分怀念在我儿时送给我万花筒的廖达先生。
〔注〕 奶几——方言,对男孩子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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